行走在河西走廊

2018年5月间，我到甘肃省的河西走廊去了一趟诚然，这条路上并没有江南的杏花春雨、小桥流水，但这里的山川风貌、文物古迹，没有任何人工的雕琢，处处给人一种古朴自然的美感！

我们乘火车从兰州出发西行，翻越高寒的乌鞘岭，就正式进入了长达千余公里的河西走廊。这是一条古道，两千多年前开辟的著名丝绸之路，就经过这里；同时也是一条新路，兰新铁路的修建，也才是本世纪五十年代的事情。

透过车窗往南看，有“万年雪原”之称的祁连山脉，绵亘千里，云雾间巅雪如花。雪线之下，峰梁如刀刃，色似眉黛，给人一种远在天边，深奥莫测的感觉。“祁连”二字，乃匈奴呼天之称，祁连山即天山。透过车窗往北看，从东往西，依次是龙首山，合黎山，马鬃山。它们如原驰蜡象，似群驼争奔，各呈雄姿，真所谓“欲与天公试比高”了。这南北两面的大山，夹峙而成一条通道，就是河西走廊。再看铁路两旁的戈壁，一平如镜，有时竟几百里无人烟；绿洲，农舍棋布，红柳片片，艳如脂粉。一番大自然的景象，色彩鲜明，一派清新。我们这些常住深城闹市的人，看见如此景象，大有“久在樊笼里，复得返自然”之感。整个河西走廊，不就是一轴长长的画卷么？这画卷的风格，当属雄宏浩瀚，它以场面的辽阔，气象的雄伟，构成天地间少有的一种风起云涌、推波助润之势，淋漓尽致，能激起人们天高海阔，任意翱翔的情感。

酒泉地处河西走廊西段，在古代，这里是内地通往西域的咽喉。西汉的张骞，东汉的班超，他们出使西域，均走马于此。唐代的玄奘法师西游取经．也经过这里。

公元前121年，汉将霍去病在河西两败匈奴，汉分河西为武威、酒泉二郡，后十年，又增设张掖、敦煌二郡，这就是著名的古代河西四郡。传说霍去病败匈奴之后，汉武帝赐御酒为他和部属庆功，因人多酒少，遂将酒倾注于酒泉城下的一眼碧泉之中，让全体将士共饮，泉水因此化为美酒，故名“酒泉”，城亦因此得名。此泉今尚在，辟为酒泉公园，泉旁有清碑书曰“西汉酒泉圣迹”。

酒泉城创建于东晋永和二年（公元346年），迄今有1600多年的历史了，境内有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存，有大片汉晋墓葬群和汉、唐、元、明的古城及古建筑，光国家保护的重点文物单位就有25处之多。

“劝君更尽一杯酒，西出阳关无故人”。这是一种让人心疼的别离，这阳关古道对他们来说，就是一道生死关，走出去能否活着回来是未知。于是在茫茫的行走中，归乡成了一种奢侈。茫茫的戈壁，清冷的夜晚，弯似弓的冷月震撼着无数人的心灵。

一路上，我们看了电影拍摄基地。我想到了《龙门客栈》《无人区》等电影。走进敦煌古城，找不到一丝一毫电影里的光艳和繁华，一切都在尘土中，破败而荒凉。听老马介绍这里最绝妙的就是每个铺面都挂着一副很有特色的对联，譬如一家酒楼挂的是——“浊酒一杯家万里，驼铃数声梦千年”，一家酒铺前挂的是——“酒如泉涌满街流,牧童如醉倒向谁去问路？太白遗风传千古,只见人倒地不见诗出来”。因时间关系，我只拍下几副对联，回家慢慢欣赏吧。这些对联实在很有意思，像这样的对联古城内有好几百副，据老马说已经撰写成册了，花10元即可买一本留作纪念。可我不知道哪有卖，因为这个季节来游人很少，很多店铺关门。

唐人王翰有首著名的《凉州词》“葡萄美酒夜光怀，欲饮琵琶马上催。醉卧沙场君莫笑，古来征战几人回！”词中所说的夜光杯，就出在酒泉。

相传2000多年前的周穆王时，西域向朝廷献“夜光常满杯”，倾酒入杯，对月映照，色呈雪白，反光发亮，味甘美香，故名之。

夜光杯是用质地优良、花纹美观的祁连老山玉、新山玉、河流玉雕琢而成，风格独特细腻，造型生动优美，色彩斑斓多样，有翠绿欲滴的鲜艳，鹅黄羽绒的疏淡，藕满池塘的浓烈，天容海色的粗犷，脆金醉玉的纤细，真是千姿百态，异彩纷呈，被誉为“白玉之精”。此杯能耐高温，抗严寒，斟烫酒不爆不炸，遇寒时不冻不裂，盛酒色不变，味更浓，只要谨防烟尘，即可长保光泽。

今酒泉设有一个专门的夜光杯工艺美术厂，工艺大为发展，有仿古的齐口平底杯，有西式大小高脚杯，还有各种雕花杯、金丝边杯、银丝边杯，成为传统工艺绝品。来这里的外宾，对此赞不绝口，争相选购。

嘉峪关是丝绸之路的要冲，是明长城的西部起点，号称天下第一雄关，与万里之外的山海关遥相呼应，长城因此而闻名中外。城楼位于宽十五公里的峡谷的中间，因此两边都可以看到山，山顶上甚至可以看到积雪，七一冰川是距城市最近的冰川。城关两翼向南北延伸，向南是天下第一墩，向北是延伸黑山悬壁长城，整个关城是方形的城墙，由城门、城墙、城楼、箭楼、瓮城等组成，由三重城墙，构成多道防御线。城楼有三座三层三重檐的建筑，高大雄伟，在黑山与祁连山的衬托下，更显沧桑与壮观！

嘉峪关在万里长城西端的嘉峪山麓，因雄峙于祁连山与马鬃山之间，地势险要，故称“天下雄关”。林则徐被流放新疆路过此关时，曾赋诗赞咏它的雄伟“谁道崤函千古险，回看只见一丸泥。”

关城建于明代，登楼远望，长城似游龙浮动于戈壁瀚海之中，若断若续，忽隐忽现，天晴之日，偶可见海市蜃楼，一派塞外风光，尽收眼底。相传修建此关时，工匠事先计算用砖的数极为精确，竣工时只剩下一块砖。现在这块砖仍然保存在重关的小楼上。此当为古今建筑史上计算用料精确度的顶峰。

看到嘉峪关，忽然想起我国还有一个“天下第一关”，那就是山海关。有了一个天下第一关，为什么又有个“天下雄关”呢？仔细想来，似乎也有道理，假如你从长城东端入关，山海关自是第一；如从长城西端入关，则天下雄关自然非嘉峪关莫属了。

当真正看到长城第一墩，你完全没必要去想象它有多美，那一处黄河支流的悬崖边，有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土堆，司机经过他身边时、看都不看一眼，说回来留时间拍照。说完一溜烟就过去了，只好跟着司机先看陶赖河峡谷，陶赖河是黄河的一条支流，峡谷是在河水长期地冲刷下，下切20多米的又深又宽的峡谷，峡谷边上用玻璃安装一个平台在上面，就像悬空一样，对恐高者，是一种考验。在这里拍峡谷，与内地河谷相比，显得苍凉与雄浑。

从峡谷上来，才开始拍第一墩，我举着相机，边拍边慢慢走进，这号称天下第一的土堆，是明长城西部第一个烽火台，它的象征意义，明显多于本身的美，我看过很多关于拍第一墎的照片，大都在夕阳下披着金黄的第一墩。但今天没有遇上漂亮的夕阳，在这里却遇上的浓厚的乌云，我似乎又感受到了多少年前的刀光剑影。

从柳园下火车，乘汽车南行120多公里，即到河西走廊的西端敦煌城。

敦者，大也；煌者，盛也。又因城在鸣沙山下，古称沙州。历史上最为耀眼的古代边城，恰如其名，敦煌意为盛大宽宏，辉煌繁茂。从自然的眼光中，这里是寂灭死海中一点生命的星星之火。党河在这里穿行而过，点缀沙漠中死灰暗黄的是亮绿的生命绿洲，远处的祁连山闪耀着银光，智慧的圣灵之眼将如这银光闪闪的祁连银顶一样，俯瞰并教化着这里的万物生灵，黄沙荒原中即将诞育大千世界最能圆融的芙蕖。

古丝绸之路从长安出发，经兰州、武威、张掖、酒泉，至敦煌分为南北两道，北道出玉门关沿天山南麓至流勒，南道出阳关沿昆仑山北麓至于阗，南北两道在帕米尔会合后，向西到波斯以至地中海沿岸。如果把河西走廊比作古代中西地图标注之咽喉，敦煌则是随时能够张合的唇齿。至此，均已人困马乏，进得沙州城，前途上还有许多险阻，自当备足粮草，休养精神，以资再行。所以这里大概当年也是十分热闹，为一大都了。

旧称敦煌有八大景。“古城晚眺”，即指沙州遗址。“沙岭睛鸣”一景，在城南五公里处，有座完全是由细沙构成的大山，东西长达40公里，南北20公里，因天晴时山上常常发出闷雷般的声音，故曰“晴鸣”。假如有十来个人登上山顶，再携手下滑，也可发出同样的声音。在鸣沙山脚下，敦煌城南5公里处，于沙山环抱之中，有一碧泉，形如一弯新月，故名为月牙泉。夜晚，沙挟风而飞响，泉映月而无尘。其千年不被风沙所埋之理，我想大概是因为风从东南山口吹入，急旋泉水一周，又从西北山口吹出，风急沙细，故能一尘不落。此即为“月泉晓彻”。旧传月牙泉产铁脊鱼、七星草，服之可长生不老，所以当地人又把月牙泉叫“万泉”。

这里所说的“两关”，即古玉门关和阳关。古玉门关（与酒泉的玉门关是两个地方，传汉光武帝绝西域，移玉门关于酒泉，故这里所说的玉门关，乃古玉门关）在敦煌县城西80公里处，而古阳关则在敦煌城西南75公里处。而今都辟为旅游点，供游人参观。

敦煌是我国古代通向印度、波斯等处的咽喉，而这两座雄关则是敦煌的锁钥。这两座关城，有时高举烽燧，抗御入侵的敌人，有时则又张开双臂，迎接远道而来的异邦使臣客商。

当我们来到这两座雄关之后，觉得它们好像两颗明珠，缀在这至今保存着的一段汉代长城的两端。汉戍边名将班超，在塞外度过了他的大半生岁月之后，晚年时要求皇帝允许他在离开人世之前，移居玉门关内。他给皇帝上书说“臣不敢望到酒泉郡，但愿生入玉门关。”我们也并未忘记那位唐代诗人王之涣的名句“黄河远上白云间，一片孤城万仞山。羌笛何须怨杨柳，春风不度玉门关。”而今，这座玉门关，已不再是远离故土的孤城了，伟大祖国温暖的春风早已吹过了玉门关，吹绿了这天涯芳草之地，这里早已成了祖国的内地。

今天的玉门关遗址，只留下一个方形的土方城。它是用黄土板筑而成，2000多年的风雨，并未使它泯灭，四墙尚有六七人那么高。可见当年这座雄关，突立在荒无人烟的戈壁之上，一定使得当年那些剽悍的匈奴人，望之胆碎，掉头而遁了。

从玉门关去阳关，一路上，80公里戈壁滩，几十个古墓群，真是风光奇异。

在中国古代文学中，当人们一看到“阳关”两字的时候，就会有一种别情离绪袭上心头。这是王维阳关曲给我们造成的艺术感觉。“渭城朝雨浥轻尘，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劝君更尽一杯酒，西出阳关无故人”。从此，阳关三叠的惆怅之声，多少年来，浸润着这河西的山川原野。

阳关遗址而今已不复可寻，只在一座红色的砂石山峰上，矗立着一个古代的烽火台。登台南望，是一片四五公里见方的凹地，有潺潺小溪，把这座峰峦与凹地分开，当地人称这块凹地叫“古董滩”，因不时有石器时代的碎瓦残矢，还有古币等物出现。而今这块凹地，多被沙子堆没，在沙梁之间，尚有古时墙基与街巷的遗迹。据考，这里就是古代的阳关，因为阳关在玉门关之南，以南为阳，故称阳关。关南是起伏的祁连山脉。它与玉门关、敦煌城成犄角之势，互为策应，牢掌河西走廊西端之大门，眼前，茫茫无垠的流沙，已经把故阳关掩埋了。人们来到这里，只能在“古董滩”上发点思古之幽情了。

虽然阳关已为历史的陈迹了，但我们缅怀古人用血汗开辟这一边关时，一种激壮的诗情给我们保留了不为时间所衰减的历史光彩。今天，文物保护部门，为了保持阳关遗址的原貌，除一些贵重文物外，其余都让它们留在原地。

古时有“天马”的传说，这神话故事，就出在敦煌今天的南湖镇。

离阳关五公里处，属南湖镇的黄水坝水库，原名叫渥洼池，汉代叫寿昌泽，方圆一华里，水由地下涌出。而今波水粼粼，芦苇青青，野鸭戏于水面，波光映入眼中，实为沙漠中的水乡。

据《汉书》《资治通鉴》记载，汉武帝时，南阳新野有一个名叫暴利长的人，因犯罪被流放到敦煌屯田。他在渥洼池边发现一匹异常英骏的野马，此马常到这里来饮水。但当暴利长一接近这匹野马时，这匹马就逃得无影无踪了。暴利长是个聪明的人，他做了个假人，穿上他自己的衣服，戴上他自己的帽子，让这个假人站立在渥洼池边。开始，这匹野马看见这个假人就跑，但时间一久，它发现这个人对自己并无妨害，于是就不害怕了，便照常来饮水。暴利长见火候已到，就把假人拿开，自己站在原处，手拿套马杆，等候着这匹野马的到来。这天，野马果然又来饮水了，暴利长伸手套住了这匹野马，诡称此马是从渥洼池中跳出来的，故成了“天马”。暴利长将这匹“天马”献给汉武帝，武帝见此马果然为人间少有，信以为真，专为此下“宝鼎天马诏”，赦暴利长无罪，延为上客，并作《天马歌》，把“天马”比作驱风行雨的龙。

出敦煌县城东南，行25公里，即到有“人类艺木的灵宫”之称的莫高窟。窟在鸣沙山东麓的崖壁上，对过是“舜逐三苗于三危”的三危山。莫高窟俗称干佛洞，大门牌楼正面大书“英高窟”“石室宝藏”，背面书曰“三危揽胜”，均系郭沫若的手笔。据唐碑记载，莫高窟始凿于公元366年，到唐武则天时，已有1000余窟龛，虽经长期风吹雨打和人为的破坏，至今仍保留有从北魏到元代近十个朝代的洞窟492个，壁画45000多平方米，彩塑像2000多身，是世界现存佛教艺术最伟大的宝库。当代一位日本艺术家说，从敦煌早期壁画中，可以看到埃及墓中壁画的风尚，看到罗马艺术的风尚。较煌艺术是人类文明的曙光。”这意思是说，看了莫高窟，就等于看了全世界的古代文明，难怪听说日本现在有100万人申请来教煌旅游。据说，如果把莫高窟的壁画连接起来，可以组成长达五十华里的一个画廊，而且将是世界上最长、规模最大、内容最丰富的一个画廊！

岁月的斑驳、历史的浸润，莫高窟的经变画以浓厚的时间色彩，在过去大师的手里再映入我们的眼帘，其中的种种风尘变化，始终没有改变的，还是这些悟人心性的经变画。走进千佛窟中，万千佛像被整齐地绘于窟壁，古人应用了现代绘画中的重叠手法构造一种凹凸有致的空间感，每一龛佛像都能立体地坐在我们眼前，万千佛光普照着朝拜的信众，无论是成功、失败、悲欢、离合，哪怕千难万难，步入千佛圣殿，沐浴在佛光中便自然而然地开脱一切。是的，只要心中之念还在，梦想中的境界终究还是会到来的。

古人的呕心沥血，赋予了敦煌万千梦幻。祁连山涧奔涌而下的泉水，静谧的党河缓缓穿行其间，岁月沉浮中，多少英雄好汉的功勋往事，多少万国来朝的帝国盛世，多少烽火狼烟曾燃遍塞上，多少辉煌如梦的丰功伟业，即便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埋入黄土，今天我们依然可以怀着一颗充满敬意的心，来到敦宏煌曜的敦煌城，俯仰历史潮流的变幻，聆听淙淙党河带回来的如梦故事，这就是我对这里曾经的辉煌的悉心聆听。

莫高窟正准备有计划地接待来访的学者和游客。我们在莫高窟看到一幅建筑草图在距离莫高窟十公里的戈壁滩上，有一座“沙城”，这里没有高楼大厦，全系一排排平房，四围是板筑的城墙，还有古式的城楼堞垛。这座沙城宾馆的每个院落的影壁上，都临摹上美丽的飞天和古代图案绘画。从这座沙城往莫高窟这十里路，可让客人乘骑骆驼或毛驴而往来，休验体验那瀚海驼铃的诗情画意。这一设想，更令驴友觉得古今俱全，流连忘返。

文、图/刘勇（作者单位系山西省工程测绘学院）